2022年1月，美国进行了世界首例猪心脏移植手术。接受猪心移植的男性患者是57岁的本内特（音译）。虽然有关这一历史性手术的新闻被广泛报道，但有一个事实一直没有被提及。他在34年前因暴力犯罪被判有罪。

 

顺利完成猪心脏移植手术的大卫·本内特(右)与主刀医生巴特利·格里菲斯（左） 

 

被赋予第二次生命的男人

 

1月10日，在家照顾孙子的唐尼接到了令人震惊的消息。他收到了女儿发来的手机短信。打开链接一看，是关于心脏病末期的57岁男性的文章。

 

据悉，这名男性三天前在马里兰大学医疗中心接受了基因改造后的猪心脏移植。这一世界首例猪心脏移植手术是历史性的手术，不仅延续了男人的生命，同时也带来了拯救其他患者的希望之光。

 

科学的进步是多么了不起啊。唐尼一边读着标题一边这么想，这时手机又收到了一条短信。

 

是女儿的短信。她让唐尼看看这个男人的名字。

 

看到这个瞬间，唐尼僵住了。在医学史上赫赫有名的男性大卫·本内特，与1988年刺了她的弟弟爱德华7刀，导致其半身不遂而被判有罪的男子是同一个人。

 

此后19年，爱德华一直过着轮椅生活，2005年因脑中风倒下，2年后去世。去世时距离他迎来41岁生日仅仅只差了一周。

 

“爱德华很痛苦。”生活在马里兰州弗雷德里克的唐尼说道。“精神上的颓丧和创伤折磨了他好几年，我们一家人不得不照顾他。”

 

另一方面，出狱后的本内特“过着幸福的生活”，不得不说是一种讽刺。“现在他得到了新的心脏，得到了第二次机会。对我来说，应该有比他更值得移植的患者。”

 

医院知道他的前科吗？

 

在美国，有超过10万6000人被登记在等待器官移植的名单上，因来不及移植而死亡的人数平均每天为17人。在器官如此缺乏的情况下，对因暴力犯罪而被判有罪的人给予救命措施，对于一些家庭来说可能是不合理的。

 

纽约大学生命伦理学教授亚瑟 卡普兰（音译）说：“医学的大原则是救死扶伤，无论是谁。”“我们的工作不是区分罪人和圣人，犯罪是法律问题。”

 

这是负责器官移植规制的联邦当局和伦理委员会的正式意见。但是另一方面，在决定哪些患者有资格进入国家的等待名单上，地方层面的各医院被赋予了广泛的裁量权。在那里，有时也会考虑患者的药物滥用史，如果是囚犯的话，在收监期间有发病的风险，也有难以预后观察的情况。

 

因此医疗伦理学者的主张是，对于因暴力犯罪而被判有罪的人，在刑事司法制度下已经被处以了惩罚。控制医疗服务的提供不包含在那样的罚则里。

 

进行此次猪心脏移植的马里兰大学医疗中心拒绝就是否掌握了本内特的犯罪记录发表评论。该中心代为发出了这样的书面材料。

 

“对于向我们寻求帮助的所有患者们，我们的救治方针从来都不是基于他们的经历和生活环境，而是基于医疗上的必要性提供救命医疗。这位患者实在是很苦恼，所有来到了我们身边。关于移植的适应性，我们只根据他的医疗记录做出判断。”

 

“移植猪心脏若能存活的话，我愿意尝试”

 

在长达9小时的历史性手术之后，接受采访的主治医生们明确表示，自己和其他医院都认为本内特不适合普通人的心脏移植，因此提出了实验性手术。

 

主刀医生巴特利·格里菲斯向记者团说明，由于本内特出现心力衰竭和脉律不齐的症状，所以不适合正常移植。

 

据在北卡罗来纳州作为理学疗法师工作的本内特的儿子说，本内特过去没有遵守医生的指示，因为疏于经过观察的医院，所以被多家医院拒绝登记移植名单。药也没好好喝。

 

本内特于去年10月开始出现心力衰竭症状，11月10日被送往马里兰大学。面对死亡的本内特表示在死后会提供自己的器官，并以某种形式为医学进步做出贡献。儿子说他在考虑是否能拯救别人。

 

另一方面，本内特还在歌颂自己的人生。他住在两户住宅里，3个姐妹中的一个住在隔壁。他喜欢在便利店工作、看橄榄球比赛、和5个孙子孙女以及爱犬lucky一起度过。

 

到了去年（20年）12月中旬，格里菲斯医生向本内特提出移植猪心脏的选择。他提议说：“人类的心脏不能移植，但猪的心脏或许可以。虽然没有先例，但我认为我们可以做到。”

 

紧接着到了12月31日，美国联邦当局下达了实验性移植手术的紧急许可。

 

本内特在手术前一天发表的声明中表示：“我在死亡和接受移植之间做出了选择。”那时他已经在医院躺了好几个星期。

 

“我想活下去。我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但这是我最后的选择。”

 

被儿子、儿媳和孙子们包围，看起来很幸福的大卫 本内特(后排左二) 

 

两个弟弟被夺走的“地狱般的日子”

 

将近34年前的1988年4月30日，本内特踏入了位于马里兰州黑格斯镇的酒吧。在店内，22岁的爱德华和本内特当时的妻子诺玛一边喝酒一边聊天。

 

根据《每日邮报》1989年10月6日的报道，本内特的妻子当时坐在爱德华的膝盖上。据说，当时23岁的本内特袭击了正在打台球的爱德华。

 

根据法庭证词，爱德华的背上挨了一击，脚失去了知觉。接着，本内特又朝他的腹部、胸部和背部刺了好几刀。

 

从现场逃跑的本内特在与警方进行汽车追逐后被逮捕，并以故意杀人和以伤害为目的私藏武器等罪名被起诉。由于犯罪发生在30多年前，案件记录早已被销毁，华盛顿邮报根据留存的概要资料，确认了本内特有罪。

 

陪审团最终虽然没有认定本内特的杀意，但以暴行和藏匿武器定罪。

 

本内特最终被判10年徒刑，并被判支付给爱德华的损失赔偿金29824美元。根据马里兰州当局的说法，本内特在服刑6年后被释放。

 

爱德华和他的父母也对本内特提出了民事诉讼，本内特被判赔偿340万美元。但是据唐尼（爱德华母亲）说，本内特没有支付任何赔偿金。爱德华父亲是叉车司机，母亲在银行反舞弊部门工作。两人为了给半身不遂的儿子购买残疾人用面包车和设备，不得不贷款。

 

这一事件多年来一直困扰着唐尼等家人，导致家庭关系破裂。那天晚上，作为急救员工作的最小的弟弟在轮班之前把哥哥爱德华送到了酒吧。事件发生后，最先赶到现场的救护车上坐着的就是弟弟。

 

当时爱德华的出血量接近2升，胃和脾脏等脏器都受到了损伤。爱德华对弟弟说。“不要让我死。”

 

事件发生后，弟弟被罪恶感折磨。他亲眼目睹了爱德华因感染、败血症、后背上的褥疮(拳头都能钻进去)而痛苦不堪的样子。也看到了他辗转于各大医院的样子。“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把哥哥送到酒吧那该多好。”弟弟痛苦不语。

 

不久，弟弟开始滥用镇痛药阿片类药物，1999年因药物过量去世。享年28岁。

 

“简直就是地狱。本内特夺走了我的两个儿子。”唐尼说。

 

对父亲的犯罪记录缄口不言的儿子

 

唐尼一边读着被誉为勇者的男子的新闻，一边回想着他给自己的人生带来的无法估量的痛苦。术后拍摄的本内特的照片也映入眼帘。

 

本内特的儿子对父亲的犯罪记录三缄其口。

 

“父亲从来没跟我说过这种事，我也不打算说什么。”

 

儿子后来通过医院发表了如下声明。

 

“在这里，我的意图并不是谈论父亲的过去。我的意图是，倾注于划时代的手术，以及父亲对科学做出贡献，将来拯救其他患者生命的愿望。”

 

儿子形容父亲是一个性格内向、心胸无私的人。据说他深入考虑了这次手术所带来的风险，以及该如何帮助他人。对于父亲做出的移植决定，他说：“作为儿子，我感到很自豪。”

 

2022年1月7日，马里兰大学医疗中心的医生们成功完成了世界首例猪心脏移植手术 

 

结语

 

研究者们数十年间一直在追求用动物的内脏器官来拯救人类的可能性。如果确立了被称为“异种移植”的治疗方法能够成功的话，就可以拯救无数人的生命。

 

在美国，每年有6000人以上的人在等待因交通事故、杀人等悲剧而突然降临的需要脏器移植时丧命。等待心脏移植的人中大约20%是在长期的等待中死亡，病情恶化无法接受移植。

 

随着克隆技术和基因编辑技术的进步，如果动物的内脏器官能够利用的话，情况就会完全改变。因为猪的心脏和人的心脏相似的部分很多，所以从以前开始就被认为是理想的代替器官。猪的心脏瓣膜已经被人类的瓣膜替代了。

 

但是，在遗传因子编辑后的动物的心脏里，人类的生命没有被维系住的先例，关于本内特的术后是未知的世界。据手术后约一周医院发表的消息称，他的新心脏目前还很顺利，（心脏工作量）超出了医生们的期望。

 

唐尼并没有否定移植的重要性。但是，本内特被称为英雄这件事对她们一家来说很痛苦。因为对她的家人来说本内特完全不是那样的存在。

 

“他获得了第二个人生。但是爱德华和弟弟并没有这样的机会。爱德华在那晚被宣判‘死刑’。”

 

她读了一篇关于历史性移植手术的报道，本内特作为英雄的形象出现，而爱德华——这一本内特伤害的人的名字在哪里都没有出现过。